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出爐,小說家張貴興以「野豬渡河」獲獎,是第一位奪得此獎的馬來西亞裔作家。張貴興入籍定居台灣逾40年,他在「野豬渡河」寫故鄉砂拉越,打破地域限制同時奪得台灣與馬來西亞文學大獎,也展現聯合報文學大獎的包容與多元。
聯合報文學大獎僅設一名,獨享獎金台幣101萬元(約3.4萬美元),是台灣常態型文學獎中獎金最高者。今年邀請王德威、向陽、呂正惠、周芬伶、張瑞芬、楊澤、駱以軍等七位學者作家擔任評審,各推薦一名作家進入決選。
其中王德威、周芬伶、駱以軍都推薦張貴興,張瑞芬、楊澤推薦陳淑瑤,向陽推薦平路、呂正惠推薦藍博洲。經討論後,首輪投票張貴興便以四票勝出,可說是歷屆評審共識度最高的得主。
張貴興祖籍廣東,1956年生於婆羅洲砂拉越,1976年赴台、畢業於師大英語系。他於1981年入籍台灣,在台灣娶妻生子,但筆下舞台始終在故鄉婆羅洲,書寫南洋華人的生存困境、愛恨情仇。
張貴興以瑰麗奇巧的筆法描寫雨林世界的凶猛與暴烈。王德威形容他的文字風格如雨林中的藤蔓與巨蟒,「每每讓陷入其中的讀者透不過氣來—或產生窒息性快感」,駱以軍則形容張貴興擁有「可能華人文學無人能出其右的自然書寫能力」。
「野豬渡河」以1941年遭日軍占領的砂拉越為舞台。出版迄今,不僅讓張貴興拿下馬來西亞的花踪文學獎馬華文學大獎,更一口氣拿了金鼎獎、台灣文學金典獎年度大獎、書展大獎,是這兩年台灣大型文學獎的「大滿貫」。
拿到「台灣文學金典獎」時,張貴興非常驚訝,因「野豬渡河」無一字提及台灣。希望作品被歸類為「台灣文學」還是「馬華文學」?「這讓學者煩惱就好」,張貴興認為「作家把作品寫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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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看張貴興 「讓讀者讀到驚恐卻又無法放手」
張貴興贏得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的長篇小說「野豬渡河」,出版後氣勢如虹,囊括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香港紅樓夢文學獎、台灣金鼎獎、台灣文學金典獎等大獎。小說家駱以軍形容張貴興的筆讓他想到法國後印象派畫家盧梭的畫,文字彷彿長出斑斕的羽毛,其對細節的描寫功力如「變態的工匠技藝」;向陽則形容張貴興的小說往往讓讀者「讀到驚恐卻又無法放手」。
聯合報昨邀來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評審,包括詩人向陽、楊澤、學者張瑞芬與小說家駱以軍,在主持人楊照的穿針引線之下,針對張貴興的作品舉行高峰對談。張貴興發表「野豬渡河」前,足足有17年的時間沒寫任何作品,眾人最好奇的是,這段時間張貴興怎麼了?為什麼停筆?
張貴興回答,這段時間擔任中學教師忙於教學,「我自己也感到慚愧與內疚」,但他持續閱讀與寫日記,「寫日記也是一種寫作。」張瑞芬則認為,作家「沒寫的時候就是為下一部小說作準備。」
張貴興生於馬來西亞,在台灣居住近40年並取得中華民國國籍,但在文壇仍被定位為「馬華作家」。向陽認為,馬華文學在台灣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文學而非馬華」,在文學的版圖之中,族群的標籤並不重要。
「為什麼台灣人要讀馬華文學?」楊澤認為,張貴興的小說不僅豐富了台灣人的文化視野,書中還有「與我們交叉的歷史經驗」,可以互相對照。他形容已辭世的國家文藝獎得主李永平,加上張貴興和小說家黃錦樹,這三位馬華作家是「沙漠中的三座孤峰」,每次出手都是「里程碑式的東西」,形成台灣文學的絕美風景。
向陽認為,張貴興擁有敏銳的歷史感與「不合理卻又合理的魔幻想像力」,在新世紀重現80年前的婆羅洲砂拉越,帶給現代讀者新的感動。他形容張貴興的小說往往讓讀者讀到驚恐卻又無法放手,「這是小說家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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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學獎出爐 張貴興以歷史服人
「張貴興的《野豬渡河》充滿著真實的歷史,卻又以魔幻的手法呈現,非常精采!」聯合報文學大獎13日將大獎頒給過去以《群象》、《猴杯》聞名的張貴興。評審向陽說,張貴興的作品具有歷史感、卻又以非常魔幻、寫實的手法寫出過去被遮掩的歷史,雖然真實到會讓讀者有點害怕,「但又能從書中反思歷史。」
書寫被遺忘的歷史
「這17年來都忙於教書,所以沒時間寫作,非常抱歉。」張貴興笑說,從教師職位退休後,才能心平氣和的寫作。這17年來雖然沒有都在想怎麼寫《野豬渡河》,不過也透過每天寫日記,對生活做紀錄。後來他看到許多日本作家對二戰歷史的揭露,讓他決定要將這段被遮掩的歷史寫出來。
張貴興也感嘆,父親雖然平常沉默寡言,但卻跟他們講了很多他家鄉(馬來西亞砂拉越)在二戰發生的故事,包括英國軍隊拆除日軍、聯軍未爆彈,當地婦女被日軍抓去當軍妓、澳洲軍人在砂拉越行軍的回憶等,都變成他在《野豬渡河》中很重要的寫作素材。
魔幻與寫實兼具
「張貴興的作品非常的寫實,卻又充滿了魔幻!」作家向陽說,張貴興19歲就離開砂拉越,但是他的作品卻充滿了寫實感,感覺像親身經歷過的樣子,代表他的歷史感非常好。向陽也說,張貴興的作品還帶到當地的民俗文化,但卻又以非常魔幻手法呈現,讓閱讀更有深度。
評審團之一的作家駱以軍說,張貴興寫的《群象》與《猴杯》,是他讀過最好的作品,也體現當初台灣文壇長篇小說的創作力,而且他沉寂17年寫出的這本書,將雨林的不同面向以非常多元、多稜角的寫法寫出,「華文作家很少能像張貴興一樣,可以描寫銀河的浩瀚,卻又對單一星座的描述鉅細靡遺。」
逢甲大學中文系教授張瑞芬笑說,張貴興的小說雖然真實到許多人看得當下可能不敢看,「像貞子女鬼一樣跑出書本」,可是讀者還是會被內容忍不住繼續讀下去,她讀完之後也覺得自己的寫作會進步。而且《野豬渡河》可以說服香港的紅樓夢獎、台灣文學館的文學獎等不同評審而獲獎,非常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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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興野豬渡河 源自父二戰相親經歷
「戰爭沒有贏家,否認戰爭的暴行是自我欺騙的逃避。」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昨舉行贈獎典禮,小說家張貴興以描繪二戰期間日軍占領婆羅洲砂拉越豬芭村的長篇小說「野豬渡河」贏得大獎。談到自己為什麼要寫半世紀前戰爭,他引諾貝爾獎得主石黑一雄的話,透過戰爭的描寫,「我們可以觀察歷史是如此殘酷的嘲弄人類。」
聯合報執行董事項國寧致詞表示,聯合報一九七六年開始舉辦聯合報文學獎,七年前轉型聯合報文學大獎,獎金提高為一○一萬,企圖讓此獎如台北一○一「成為台灣文學界的地標」。他表示,這是一個非常注重評審的獎項,評審的選擇讓此獎建立文學界特殊的位置。
「我像追劇一樣追聯合報小說獎。」張貴興說,他從一九七六年便開始關注聯合報小說獎,還記得第一屆得主是一名建國中學學生。他認為透過文學獎和評論,作家可以回顧創作,避開短處、知道長處,延伸自己的創作。
「我出生的年代,離戰爭遠不遠,近不近。」張貴興生於一九五六年,故鄉砂拉越是兵家必爭之地,保留許多戰爭留下的遺跡,加上長輩對戰爭的敘述與回憶,讓他覺得自己離戰爭特別近。
他回憶,自己念的國小布滿戰爭留下的未爆彈,常有軍人來到學校引爆未爆彈,學生紛紛蹲在地上,聆聽炸彈爆炸的聲音。而每次炸彈引爆時,老師會說多像世界末日啊,學童卻鼓掌歡呼。
父親告訴張貴興的戰爭經歷,也讓他印象深刻。二戰時張父跟一名女子相親。這位女子長髮披肩時清秀如瓊瑤女主角,但當風吹起秀髮就會露出臉上的胎記,此一故事讓張貴興浮想連篇,總是幻想「這位女子後來怎麼了?」因此誕生了「野豬渡河」,女子成為小說中一名角色的原型。
「我回顧自己寫的小說,多以父親和祖父的視野,幫他們記錄和回憶過往,所有的書寫都建立在這些回憶之上。」張貴興代替讀者質疑自己,「重建這些記憶有意義嗎?」
曾贏得日本芥川文學獎的小說家堀田善衛,一九五五年出版長篇小說「時間」,以中國人的視角看待「南京大屠殺」。張貴興說,堀田善衛曾說:「南京大屠殺之後,寫詩是必要的。」他把這段話留給讀者自己詮釋,也等於是解開張貴興小說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