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沒有贏家,否認戰爭的暴行是自我欺騙的逃避。」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昨舉行贈獎典禮,小說家張貴興以描繪二戰期間日軍占領婆羅洲砂拉越豬芭村的長篇小說「野豬渡河」贏得大獎。談到自己為什麼要寫半世紀前戰爭,他引諾貝爾獎得主石黑一雄的話,透過戰爭的描寫,「我們可以觀察歷史是如此殘酷的嘲弄人類。」
聯合報執行董事項國寧致詞表示,聯合報一九七六年開始舉辦聯合報文學獎,七年前轉型聯合報文學大獎,獎金提高為一○一萬,企圖讓此獎如台北一○一「成為台灣文學界的地標」。他表示,這是一個非常注重評審的獎項,評審的選擇讓此獎建立文學界特殊的位置。
「我像追劇一樣追聯合報小說獎。」張貴興說,他從一九七六年便開始關注聯合報小說獎,還記得第一屆得主是一名建國中學學生。他認為透過文學獎和評論,作家可以回顧創作,避開短處、知道長處,延伸自己的創作。
「我出生的年代,離戰爭遠不遠,近不近。」張貴興生於一九五六年,故鄉砂拉越是兵家必爭之地,保留許多戰爭留下的遺跡,加上長輩對戰爭的敘述與回憶,讓他覺得自己離戰爭特別近。
他回憶,自己念的國小布滿戰爭留下的未爆彈,常有軍人來到學校引爆未爆彈,學生紛紛蹲在地上,聆聽炸彈爆炸的聲音。而每次炸彈引爆時,老師會說多像世界末日啊,學童卻鼓掌歡呼。
父親告訴張貴興的戰爭經歷,也讓他印象深刻。二戰時張父跟一名女子相親。這位女子長髮披肩時清秀如瓊瑤女主角,但當風吹起秀髮就會露出臉上的胎記,此一故事讓張貴興浮想連篇,總是幻想「這位女子後來怎麼了?」因此誕生了「野豬渡河」,女子成為小說中一名角色的原型。
「我回顧自己寫的小說,多以父親和祖父的視野,幫他們記錄和回憶過往,所有的書寫都建立在這些回憶之上。」張貴興代替讀者質疑自己,「重建這些記憶有意義嗎?」
曾贏得日本芥川文學獎的小說家堀田善衛,一九五五年出版長篇小說「時間」,以中國人的視角看待「南京大屠殺」。張貴興說,堀田善衛曾說:「南京大屠殺之後,寫詩是必要的。」他把這段話留給讀者自己詮釋,也等於是解開張貴興小說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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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審驚豔/張貴興筆法像盧梭的畫 細膩又魔幻
高峰座談台上左起為向陽、楊澤、張貴興、駱以軍、張瑞芬。記者季相儒/攝影
張貴興贏得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的長篇小說「野豬渡河」,出版後氣勢如虹,囊括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香港紅樓夢文學獎、台灣金鼎獎、台灣文學金典獎等大獎。小說家駱以軍形容張貴興的筆讓他想到法國後印象派畫家盧梭的畫,文字彷彿長出斑斕的羽毛,其對細節的描寫功力如「變態的工匠技藝」。
聯合報邀來第七屆聯合報文學大獎評審,包括詩人向陽、楊澤、學者張瑞芬與小說家駱以軍,在主持人楊照的穿針引線之下,針對張貴興的作品舉行高峰對談。張貴興發表「野豬渡河」前,足足有十七年的時間沒寫任何作品,這段時間張貴興怎麼了?為什麼停筆?
張貴興回答,這段時間當中學教師忙於教學,「我自己也感到慚愧與內疚」,但持續閱讀與寫日記,「寫日記也是一種寫作。」張瑞芬則認為,作家「沒寫的時候就是為下部小說作準備。」
張貴興生於馬來西亞,在台灣居住近四十年並取得中華民國國籍,但在文壇仍被定位為「馬華作家」。向陽認為,馬華文學在台灣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文學而非馬華」,在文學的版圖之中,族群的標籤並不重要。
「為什麼台灣人要讀馬華文學?」楊澤認為,張貴興的小說不僅豐富了台灣人的文化視野,書中還有「與我們交叉的歷史經驗」,可以互相對照。他形容已辭世的國家文藝獎得主李永平,加上張貴興和小說家黃錦樹,這三位馬華作家是「沙漠中的三座孤峰」,每次出手都是「里程碑式的東西」,形成台灣文學的絕美風景。
向陽認為,張貴興擁有敏銳的歷史感與「不合理卻又合理的魔幻想像力」,在新世紀重現八十年前的婆羅洲砂拉越,帶給現代讀者新的感動。他形容張貴興的小說往往讓讀者讀到驚恐卻又無法放手,「這是小說家的功力」。